2024年是中法建交60周年。金秋時分，浙江小百花越劇院飛越迢迢山海，在巴黎塞納河畔展開為期半個月的巡演、訪問與交流，唱響越劇走出去的動人樂章。

我們精心選取了《紅樓夢·葬花吟》《牡丹亭·幽媾》《梁?！な讼嗨汀贰蛾懹闻c唐琬·題詩壁》《趙氏孤兒·舍子》5出折子戲。它們?nèi)〔淖灾袊诺湮膶W和民間傳說，時間跨度從春秋戰(zhàn)國至清代。

《葬花吟》演繹了大婚后寶玉發(fā)現(xiàn)黛玉已逝的悲傷時刻，我在其中飾演寶玉。我特別喜愛這出折子戲：表演不足30分鐘，情緒大開大合，戲劇張力飽滿，加之打破時間、空間維度的舞臺編排，讓整出戲悲愴且極具感染力。演出當晚，我心懷一絲擔憂，擔心西方觀眾難以欣賞中國傳統(tǒng)音樂樣式、戲曲語言和舞美布景，從而無法共情于這個典型的凄美中式悲劇。

登上舞臺，越音越韻在香榭麗舍劇院流淌?？吹脚_下觀眾投入的表情、閃爍的淚光和演出結束后久久不愿散去的留戀，所有擔憂煙消云散。首演結束后，我們收獲這樣一句評價：短短一個多小時，你們展現(xiàn)了從春秋到清朝2000余年的中國文化。

這2000余年的中華優(yōu)秀傳統(tǒng)文化正是我們創(chuàng)作的底氣。我相信，憑借真誠的創(chuàng)作態(tài)度、不懈的創(chuàng)新精神和準確的表達方式，演繹生動的中國故事，語言和文化的障礙將逐漸消弭，藝術和文化之美必能觸及心靈。

在巴黎戴高樂機場第一航站樓，我參加了“中法文化金秋盛宴”活動。通過音樂、書法、美食等形式，中法兩國藝術家進行了一場松弛而接地氣的藝術交流，往來于此的各國旅客駐足觀看。

我表演了兩個經(jīng)典唱段，一首是與法國歌手喬伊絲·喬納森合唱的越劇《紅樓夢》唱段《天上掉下個林妹妹》（見圖，新華社記者高靜攝）。喬伊絲從小就對中國文化感興趣，和我說過很多次想學唱越劇。剛到法國，我就趕去給她“開小灶”。幾次練習后，她已能出色演繹唱段，還學會了優(yōu)美的戲曲身段。另一首是以西漢司馬相如的詩賦名作《鳳求凰》為藍本改編的同名唱段。海外觀眾對這段中國韻味十足的音樂頗為好奇，現(xiàn)場的旅法華人音樂家果敢熱情地與我探討，并向友人“科普”起司馬相如與卓文君這段中國人耳熟能詳?shù)膼矍榧言挕?/p>

前往巴黎前，我剛剛與克羅地亞鋼琴家馬克西姆·姆爾維察合作了一首融合鋼琴曲與越劇的原創(chuàng)作品《榮耀》。在戴高樂機場望著異國觀眾熱情面龐的那一刻，我突然領悟，越劇的“越”字，在一代代戲曲人的共同努力下已經(jīng)有了新的詮釋：跨越語言、跨越山海、跨越時間、跨越形式，越劇終于實現(xiàn)了不同文化間的“雙向奔赴”。

女子越劇作為越劇中獨特且亮眼的一支，已有100多年發(fā)展歷史，并在一代代人的探索下，形成了一套日臻完善的藝術體系。浙江小百花越劇團團長、中國戲劇“梅花獎”得主蔡浙飛此次在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發(fā)表演講《“花開的聲音”——來自中國女團的故事》，講述越劇的文化內(nèi)涵，介紹女小生藝術的由來與發(fā)展，并以浙江小百花的作品為例，向海外觀眾分享了女子越劇在每個歷史階段的繼承和發(fā)展。來自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康斯坦丁·孔托吉安尼斯博士在講座中肯定了女性在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保護方面發(fā)揮的重要作用。

為使講座更加生動有趣，小百花的青年演員們向海外觀眾示范越劇的指法，以及折扇、團扇等動作身法，現(xiàn)場充滿歡聲笑語。觀眾席里的讓·塞拉芬醫(yī)生是個中國迷，聽說這場活動，特地前來觀看。盡管不能完全聽懂唱段內(nèi)容，但演員的悠揚唱腔和生動演繹令他深受感動。職業(yè)運動員勞拉曾學習漢語，對京劇有些了解，這是她第一次接觸越劇，現(xiàn)場的鮮活體驗令她倍感有趣且珍貴。在中國演員與海外觀眾具體而微的感受和互動中，“文化交流”有了可被感知的溫度。

返程路上，我想起2024年是梅蘭芳誕辰130周年。梅先生的表演驚艷世界，他在海外的演出亦是中國戲曲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。今天，小百花的海外越劇交流已化為深入民間、擁抱個體的涓涓細流，我想，越劇出海已是一個悠長而浪漫的文化交往故事。

（作者為青年越劇演員）